（中央社記者曾婷瑄巴黎2022年10月26日專電）當法
國德國鬧彆扭，整個歐盟都不好了。10月26日下午，
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抵法，會見總統馬克宏
（Emmanuel Macron），歐洲萬眾矚目。法、德領袖
會面在過去可謂稀鬆平常，極少獲得如此高的關注與
熱議，原因是幾個月以來，法德關係失和之說甚囂塵
上，歐盟團結面臨挑戰。

10月26日這天，原本將舉辦睽違3年實體舉行的法
德部長會議，卻在一週前宣布延至明年一月，是2003
年啟動以來首度延期，證實了巴黎和柏林幾個月來的
嚴重齟齬，被媒體形容為「法德關係著火」，甚至連
「閃電離婚」一詞都出現了。

德、法關係為歐盟雙頭馬車，長年被媒體戲稱「伴
侶」（couple），雖在不同領域有所先後，但多為良
性競爭，結構性歧見也能為了歐盟運作而彼此妥協。
馬克宏與德國鐵娘子梅克爾（Angela Merkel）在各大
場合手牽手心連心的畫面，仍是不少歐洲民眾至今忘
不了的標誌景象。

COVID-19（2019冠狀病毒疾病）疫情肆虐期間，
在兩國攜手下，歐盟堪稱成功團結，共同解決了疫苗
訂購和分配及經濟振興等議題。學者形容，歐盟政策
是「法－德協調，25國跟隨」。

怎知，兩者關係轉眼說變就變。10月20日的歐盟峰
會，德法兩國常有的琴瑟和鳴再不復見，更多的是各
唱獨角戲。馬克宏會後向記者表示，柏林正在孤立自
己；蕭茲則反駁，不感覺自己成為獨行俠。

部分外交官觀察，蕭茲去年12月上任時，德法雙人
舞腳步便開始落拍；兩個多月後，俄烏戰事爆發，兩
國裂痕徹底浮上檯面。

費加洛報23日專欄寫道，戰爭震盪了德國多年來重
商主義經濟成長的基礎，包括依賴俄國天然氣、便宜
人力成本、低國防預算與中國市場出口工業等。戰爭
搖醒柏林夢，緊急不惜一切代價，尋找減少國家脆弱
依賴性並保護自身利益。

其中歐洲國防改革與能源問題是兩大「起火點」。

俄烏戰爭導致歐洲能源危機與通膨，德國能源與經
濟首當其衝。日前歐盟峰會聚焦是否需要對天然氣價
格採取統一限價，然而德國擔憂供應商因此另覓他處
而堅決反對，因此站到法國、義大利、波蘭，甚至歐
盟執委會的對立面。

於此同時，柏林沒有和歐盟夥伴討論，便祭出共
3000億歐元大舉補貼自家企業，恐嚴重扭曲歐洲產業
競爭，使柏林成為巴黎、羅馬與布魯塞爾的批評標
的。一意孤行的決策遭歐媒抨擊，連自家「明鏡周
刊」（Der Spiegel）也譴責蕭茲的措施很可能打亂歐
盟單一內部市場。

不過蕭茲回應，這是企業救助方案，並表示法國、
西班牙、義大利也有類似的經濟振興計畫。

但德國也同樣不滿法國，因為法國日前再次否決德
國長期支持的MidCat天然氣管線計畫，理由是造價高
昂、曠日費時。差點因俄烏戰爭而敗部復活的MidCat
預計穿越庇里牛斯山，將天然氣從北非透過西班牙與
南法，輸送到歐盟其他地區，減少對俄國能源的依
賴。

10月20日，法、西、葡宣布，將攜手打造海底管線
BarMar取代MidCat，BarMar主要運送綠氫，法國表
示，這更符合歐洲逐漸淘汰化石燃料的政策。

國防方面，德法兩國自2017年共同推動歐盟整體旗
艦防禦計畫，也就是第5代未來空中作戰系統
（SCAF）與未來坦克車，但這些計畫不僅大多遭蕭
茲冷凍，更把預算轉向購入美國的F-35戰鬥機，讓法
國既震驚又惱火。

面對俄羅斯威脅，蕭茲將目光轉向東歐。法國世界
報分析，德國想重拾在歐洲的中心地位，而他東進的
企圖也將影響德法國係。

蕭茲8月底訪布拉格時表示，希望歐盟往東延伸，
擴展至30或36個國家，「歐洲中心將向東移動，德國
作為大陸中心國家，將盡一切力量連結東歐和西歐、
北歐和南歐」。這段話中沒有提到法國，凸顯德國與
中東歐的重要性，默默邊緣化法國與南歐。

緊接著，德國10月13日宣布推動在歐盟14國設立空
中防禦系統「歐洲天空之盾倡議」（European Sky
Shield Initiative），目的是為了補強北約在歐洲的空防
漏洞，且防禦零件將主要仰賴美國和以色列，這都與
歐盟倡導的「歐洲主權」概念有所出入。

法國和義大利再一次又被遺落，法國執政黨議員海
爾（Valerie Hayer）對此表示，「儘管歐盟在這個領
域已有計畫，但德國還是要自己玩」。

德國的中國政策也遭部分分析師批評。當初中共總
書記習近平訪法，馬克宏拉著梅克爾一起與他會面，
凸顯歐盟團結向外。如今蕭茲卻不接受法國共同訪中
的私下提議，想獨自會見習近平，盼取得先機。蕭茲
甚至力排國內眾議，同意中國海運巨頭中遠公司入股
漢堡港，引發歐盟夥伴憂心。

俄烏戰爭未歇，冬天來臨，能源危機恐將引爆。法
國媒體多把矛頭指向蕭茲；德國媒體則意見分歧，有
德媒表示法國不能理解德國想要捍衛自身利益的動
機，也有德媒緊急勸和，表示只有德法和諧才能保證
歐洲的自由與和平。

德國之聲（DW）指出，法德關係緊張將「使歐盟
反應能力受到限制」。無論如何，在這關鍵時刻，若
德法兩家長只顧自家利益，整個歐盟家族27個成員都
遭殃。

法國智庫的德國研究專家谷哲翁（Jacques-Pierre
Gougeon）告訴DW，「口角非常嚴重，導致波蘭等歐
盟小國與波羅的海國家甚至開始質疑法－德同盟的領
導地位」

法國財長勒麥爾（Bruno Le Maire）坦言，雙方關係
遭遇「困難」，需要「重啟」。「俄烏戰爭、天然氣
與能源問題，以及中國議題應該要讓我們對法德關係
有新的戰略定義，並創造一個新的，且或許更強大的
結盟」。

馬克宏和蕭茲26日會晤後並未召開聯合記者會，但
雙雙表示這是一次「具建設性」的討論，稱兩國於中
長期將緊密合作。蕭茲隨即在推特上給予會面極高評
價；然而同一時間，馬克宏與法國總統府卻一反常
態，在推特上隻字未提。

不過，兩人事前都一再強調「法德關係沒有替代
品」，各界也希望這個「除了你沒有別人」的真情告
白能喚回彼此在關鍵政策上的妥協。

藉由這次德法伴侶口角，歐盟或許能重新思考如何
調整歐盟的領導模式，並建構平衡國家與歐盟主權、
利益的歐洲政策，以便有更多彈性應對未來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