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以色列於2006年7月入侵黎巴嫩時，油價上漲了近10%，升至每桶80美元左右。快進到今天，油價的反應非常相似。然而，現在的戰鬥更糟糕，看看最近的黎巴嫩對講機爆炸事件、真主黨和哈馬斯領導人接連被暗殺的新聞頭條，以及幾天前伊朗彈道導彈對特拉維夫的轟炸就知道了。

早在2006年，能源市場當時就在權衡石油供應是否面臨風險。這僅僅是一種猜測，很少有人認爲是可能的，但也推動油價上漲了10%。現在石油供應面臨明確的威脅，以至於美國總統拜登上週公開告誡以色列。“我想，如果我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我會考慮除了打擊油田以外的其他選擇，”拜登在10月4日說。在此前白宮確認正在討論有關以色列襲擊伊朗石油基礎設施的問題時，油價同樣拉昇了10%。

無論如何，石油市場對中東風險的反應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強烈了。“戰爭溢價”更少了，而且消失得更快了。市場的溫和反應反映了金融市場更廣泛的趨勢：總體而言，波動性較低。

過去，能源市場常常對假設的情景進行定價，而這種假設幾乎總是涉及最糟糕的情況。上世紀70年代的石油危機，以及上世紀80年代（兩伊戰爭）和90年代（科威特戰爭導致）的大規模供應中斷，無一不讓交易員記憶深刻。

但這些歷史似乎已經被遺忘了。在現代石油交易員中，35歲以下（甚至40歲以下）的人都不會有在中東石油供應長期震盪時期的第一手經驗。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實際情況正好相反：在過去的二十年裏，石油市場的顛簸一直是小規模的、短暫的。事實上，最近的供應中斷威脅取決於石油消費國的選擇：對伊朗、委內瑞拉和俄羅斯的制裁。

如果市場目前對最壞的情況進行定價，那它看起來很像“所有石油供應衝擊之母”。情節如下：以色列襲擊了伊朗的哈格島石油出口碼頭，伊朗90%的石油都是從這裏出口的；作爲報復，德黑蘭轟炸了沙特、科威特和阿聯酋的油田，影響了全球的大部分石油產量。隨即，一場全面的地區戰爭爆發了，霍爾木茲海峽關閉了，這是中東大部分石油的運輸通道。油價在這種情況下就遠非上漲10%了。

那麼爲什麼交易員還如此樂觀？華爾街最危險的四個字是“這次不同”。冒著碰運氣的風險，這次潛在衝擊給人的感覺確實不一樣。地緣政治風險的定價爲何與去年不同，有五個很好的理由：

1）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產國，它已經擺脫對中東石油的依賴。早在2006年7月，該國每天的石油總產量爲680萬桶。如今，它的產量超過了2010萬桶。2006年，美國石油淨進口量達到1250萬桶的歷史最高水平，但現在它已經是石油淨出口國，淨出口量約爲150萬桶。美國的石油霸權並不意味著中東的石油供應中斷不會產生真正的影響，但它肯定會改變市場的心理。

2）西方已經表現出“不惜一切代價”減少供應中斷的意願，包括比以前更早、更多地使用戰略石油儲備。西方國家還放鬆了對產油國的石油制裁，有時冒著失去政治信譽的風險，以保持石油市場供應充足和低價。在某種程度上，這相當於石油市場的“央行看跌期權”。就像各國央行在金融市場上所做的一樣，從華盛頓到東京的石油政策制定者也將部署他們的“火箭筒”，反對任何石油停產。

3）在過去的20年裏，產油國表現出了從供應中斷中恢復過來的非凡能力。特別是，2019年針對沙特布蓋格和胡萊斯石油設施的襲擊導致沙特的供應減少了約50%，但只持續了幾天，而不是許多人擔心的幾個月；利比亞石油工業也從2011年反對領導人穆阿邁爾·卡扎菲（Moammar Qaddafi）的起義中恢復過來，基本毫髮無損；2003年美國入侵後的伊拉克石油基礎設施也是如此。所有這些事件都創造了一種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可能是虛假的，但正在塑造交易員如何看待潛在的供應中斷及其可能的影響。

4）石油期權市場的流動性要強得多，這允許交易員以合理的成本購買保險，而不是直接進行方向性押注。早在2006年，布倫特原油的看漲期權（提供上行保護）的日均交易量約爲10000手，而現在平均爲150000手，最近達到了350000手的峯值。額外的流動性爲市場提供了更好、更便宜的工具來對沖風險，而不會將價格推高。RBC Capital Markets LLC的石油策略師Brian Leisen表示，交易員最近基本上購買了“短期保護”，“而不是徹底放棄看跌頭寸”。

5）有了商業衛星照片，戰爭的迷霧有所消散，這些照片使交易員能夠近乎實時地觀察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不是猜測。衛星還改善了對離開港口的油輪的跟蹤。簡而言之，儘管存在不完美之處，但石油市場可以更多地根據信息進行交易，而不是根據謠言進行交易。

但過去的表現並不能保證未來的回報。如果中東爆發更廣泛的地區戰爭，石油市場將受到徹底衝擊，迫使所有人重新定價。上面列出的五個理由解釋了油價爲何保持彈性，但並不能消除風險。反而可能會助長對於“這次不同”的自滿情緒，這可能會在最糟糕的時候反咬市場。投資者需要保持頭腦冷靜。

本文由哈維爾·布拉斯（Javier Blas）撰寫，他是彭博新聞社駐倫敦專欄作家，負責報道能源和大宗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