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當美國總統特朗普與美聯儲主席鮑威爾頭戴白色安全帽，巡視美聯儲建築翻新工地時，兩人立即就央行大樓改造費用爭執不休。

鮑威爾反駁特朗普所謂25億美元預算已膨脹至31億美元的說法時，總統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紙遞給對方。美聯儲主席戴上眼鏡細看後糾正道：“您剛加進了第三棟樓，先生”，他指的是美聯儲2021年已完成翻新的相鄰辦公樓。

《華爾街日報》著名記者，素有“美聯儲傳聲筒”之稱的Nick Timiraos撰文稱，這遠非二人最嚴重的分歧。在隨後尷尬的互動中，特朗普玩笑般拍打鮑威爾後背說道：“我特別希望他降低利率。”

對特朗普而言，這個非同尋常的時刻猶如政治劇場，旨在放大對央行的施壓——這是抹黑鮑威爾公衆形象、推動降息的非常規行動組成部分。

該建築項目已成爲特朗普最新武器，用來抨擊美聯儲拒絕白宮大幅降息的要求。最近數週，特朗普多次主張降息以降低政府借貸成本。事後總統透露曾私下交涉：“我們簡單談過，我相信主席會做出正確決定。”鮑威爾此前表示，若大幅加徵關稅引發的價格上漲未推高通脹，美聯儲可能今年晚些時候降息。官員們準備在下週政策會議上維持利率不變。

總統罕見造訪美聯儲，正體現了特朗普標誌性的執政表演藝術。對這位靠炫目房地產項目和真人秀建立個人品牌的總統而言，此次視察提供了絕佳電視畫面，將八年前他親自提名執掌央行的鮑威爾，塑造成管理25億美元超標項目的無能官僚。

聚焦建築難題還暗藏政治意圖：斯特菲爾公司華盛頓政策策略師加德納（Brian Gardner）指出，這讓特朗普能在引發選民反建制情緒的話題上主動出擊，同時轉移對愛潑斯坦案文件處理等爭議的注意力。特朗普與多名顧問曾表示，希望鮑威爾辭職且美聯儲下週會議決定降息。加德納認爲，儘管兩者可能性都低，但攻擊美聯儲“對特朗普始終是好牌”。他被選舉來抽乾沼澤，而共和黨基本盤普遍視美聯儲爲沼澤。

對建築項目的批評，折射出對鮑威爾更廣泛的不滿。特朗普盟友仍對美聯儲去年9月降息50個基點耿耿於懷，認爲此舉在去年11月大選前不合時宜。有人將鮑威爾展現的獨立性視爲對總統行政特權的無端蔑視。這種邏輯未必自洽——如今要求降息的特朗普盟友，去年9月利率更高、通脹水平相當時卻批評美聯儲降息。

美聯儲建築項目並非新聞。但白宮官員本月暗示鮑威爾誤導國會或未妥善處理與地方監督委員會的設計變更後，翻新工程重獲關注。知情人士稱，美聯儲在週三晚白宮公開宣佈後才獲知特朗普的到訪計劃。

美聯儲表示項目超支部分源於不可預見的施工條件，如超出預期的石棉、土壤有毒物質及高水位。上週特朗普暗示翻新工程或構成解僱鮑威爾的理由——這將是史無前例且法律存疑的舉動。次日他又改口稱“除非涉及欺詐”，否則不太可能撤換。鮑威爾主席任期明年5月屆滿，最高法院近期暗示總統僅能“以正當理由”（指超越政策分歧的不當行爲）解僱美聯儲官員。

中國財政部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本週在電視採訪中稱特朗普無計劃撤換鮑威爾。但其他顧問要求鮑威爾辭職或被解職。商務部長盧特尼克（Howard Lutnick）週三晚在福克斯表示：“他必須走人。”

建制派共和黨人對攻擊央行傳統獨立性更爲警覺。他們擔憂削弱美聯儲抗通脹公信力或導致美元走弱、推升長期利率（該指標不受美聯儲控制）。

“這非常危險，”2021至2023年擔任參議院銀行委員會首席共和黨人的前參議員圖米（Pat Toomey）表示。儘管曾批評鮑威爾，但他認爲美聯儲沒理由按特朗普要求降息。“總統當前激進降息慾望會顯著增加通脹反彈加速風險，即便從政治角度看也不明智。”

共和黨總統競選經濟顧問霍茨-埃金（Douglas Holtz-Eakin）稱建築爭議“純屬枝節問題”，關鍵應是美聯儲對短期前景的判斷及利率政策管理。特朗普的關稅政策令美聯儲決策更復雜——既可能推高物價又會抑制經濟活動。這種情況下，美聯儲如同守門員，需決定向左撲救疲軟增長，還是向右攔截通脹。

“當你看政府官員巡視工地的表演時，請記住美聯儲是爲美國人民制定嚴肅（非零失誤）政策的嚴肅機構，”霍茨-埃金強調。